2016年7月10日

第十一期 共專題 │ 影展只是讓人互動的媒介 專訪遊牧影展策展人David Frazier

採訪、整理/張嘉真


在影展圈口碑很好,極具特色的遊牧影展,策展人也很特別,他是來自美國的David Frazier,到臺灣已經超過二十年,曾任《破報》記者。David說一口流利中文、信件也完全以中文往來、ㄅㄆㄇ比記者還厲害,但本人仍保留一股臺灣人比較少見的輕鬆感。遊牧影展資源不多,但或許正是那一點點輕鬆和自由,讓這個特別的影展即將邁入第十五個年頭。以下是《共誌》對David的訪談整理。

《共誌》:談談您最初怎麼會來臺灣?

David:我來臺灣的時候25歲,最初就真的只是好奇。當時有模糊的感覺亞洲未來將越來越重要,所以就有點興趣、想要試試,在那之前也沒有去過其他亞洲國家,就選擇了臺灣。大約在1990年代時來臺灣,過了幾年才漸漸開始記者生涯,主題大多圍繞藝術、文化。

《共誌》:遊牧影展當初怎麼創立的?

David:最初臺灣沒有那麼多影展,我們是剛開始是朋友間小型的聚會。前幾屆我們都會自己拍片、自己放映,或去問身旁朋友有沒有好玩的東西,像是前五年每年都有世新大學吳俊輝老師的實驗性作品。一開始的社群很小,接著規模慢慢變大,時間從一個週末變成一個禮拜、十天。

《共誌》:你都是透過哪些管道找到這些影展片?

David:我有自己累積起來的管道。我可以推薦幾個不錯的影展,例如:SXSWCPH:DOXTruth/ False多倫多影展也相當不錯,另外紐約屋頂節也很有趣,我們的理念很相似,就是創造另類空間,讓電影走入不同的社群中,注重電影活動,更社會取向一點等等。

《共誌》:遊牧影展很強調政治能動性,可以說說你的想法嗎?

David: 藝術跟激進主義行動者(activist)並不一定相等,我們想做一個開放的平台,讓各種不同聲音都能被聽見。我不怕邀請激進主義行動者,臺灣觀眾很聰明,會自己判別。我並不是每次都贊成他們的說法,但這是對話的概念,我們是一種獨立媒體平台,尤其在沒有網路以前,影展更扮演一種獨立媒體的角色。

《共誌》:你剛剛提到影展的角色在網路出現後有了轉變,你認為未來還需要影展嗎?為什麼?

David:影展的重要性的確在降低,尤其線上串流影片這麼興盛。但是我們現在聚焦在「活動」,這跟我們的理念很一致。我們希望讓觀眾可以更積極地參與這些活動、討論。我覺得這是觀眾認為我們不一樣的地方。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在手機上看影片,但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還是很重要。

     (《共誌》:你會覺得臺灣人很懶,很難「行動」嗎?David:全世界的人都很懶。)

但我覺得不應該因為政府有一筆文化預算就規畫一個影展,這樣有點奇怪,必須去思考那個影展的意義是什麼。我覺得「策畫內容」永遠是必須的,但我不確定那個管道「必定」會是什麼。

《共誌》:遊牧影展是臺灣少數非官方補助的影展,請問你們選擇這樣做的理由為何?

David:我們去年也曾申請巡迴展的補助,但被拒絕了。基本上我不希望跟政府有太多接觸,作為一個站在比較批判角度的影展,若還是跟政府拿錢,萬一某天立委干涉我們的影片內容等,甚至把經費砍掉,就會很麻煩。臺灣的模式有點像「政府是爸爸,所有的文化活動都是孩子,然後就說『爸爸,我要錢(張震嶽的歌)』」在亞洲普遍都是這樣,美國政府不會管你,歐洲的話,也是政府補助,但通常他們有清楚目標。

《共誌》:若不跟政府合作,是否能透露如何籌資?

David:簡單來說是party。2008年我們在in89的樓上舉辦一個開幕派對,票很便宜,但出乎意料很多人來,酒也賣得很好。於是發現派對可以補償影展部分的支出,因為影展本身總是賠錢的。

《共誌》:遊牧影展的目標是什麼?如何在票房與影片之間拿捏?

David:我們將影展控制在一定規模之下,整個影展大概只有三十部片,其中十部是來自臺灣的競賽片,導演都會自己做宣傳。我們比較不是為了藝術而策展,我不是那麼愛電影。我大學念視覺藝術,藝術的概念很廣泛,可以說我是藝術家,遊牧影展是我的作品,作為一項藝術品,我的目標是什麼?我希望利用電影結合社群,將電影作為對話的機會。例如:上次我們為hip-hop舉辦一個論壇,hip-hop是一個藝術形式,藝術形式要豐厚就必須有足夠對話,之前邀請了台北X紐約的hip-hop歌手進行對話,反應就很好。很多對話都是慢慢發展出來的,遊牧影展會用比較有機的方式去因應世界潮流。兩、三年前我們無意間發現一部有關同志社群的片,那時候找到公館晶晶書庫的店長來幫忙座談,效果很不錯,於是連續兩、三年都這樣做。

《共誌》:回顧舉辦遊牧影展的過程,你覺得改變最大的是什麼?

David:現在整個文化環境越來越緊迫,財務上的壓力也越來越大,戲院租金也一直在增加,這一切都太瘋狂了,因此我今年也開始正職工作。我們過去有12年都在華山園區舉辦,後來光點華山蓋好了,倉庫就不能再開放給我們放電影,但我們已經連續兩年拿不到光點的檔期,這些事情都會變得有點麻煩。在戲院當然也有在戲院的好處,設備、場地都比較齊全,但戲院的檔期也都不好排。

《共誌》:怎麼看待臺灣的影展生態?

David:臺灣影展有些問題。金馬影展是全台最大,說實話我有點嫉妒。但當你把它放到全亞洲脈絡下討論時,就有很多必須反省的問題。例如:一個國際影展的門口怎麼會是賣二手手機(指西門町新光影城)。政府說要發展文創,金馬獎就是很重要的文化盛典,大家會願意為了金馬獎飛來臺灣,你已經擁有華人世界最大最悠久的影展,為什麼不讓他看起來更堂皇一點?很明顯政府沒概念。另外臺灣影展缺少市場,香港電影市場也很小,但因為是國際影展,所以很多片商就會到那裡,CNEX每年都會邀請Documentary market,那個也做得不錯。臺灣人做事情做得很好,但不太會去想像怎麼發展臺灣以外的地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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